mint green【一大瓶抹茶牛奶】

人间送小暖

light of Atlantis 05



离开斯里兰卡之后,是长距离的海上航行。在路途中,在船舱里有充裕的时间,朱利安和苏兰特一起回顾了近几年里错过的电影。苏兰特意外地发现,朱利安的泪点和笑点,都格外的低。即便是熟烂的桥段,或是不太过关的演技,只要屏幕上的人哭了或笑了,那朱利安一定会跟着角色的情绪伤心或开怀。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海商王,在自己身旁像个孩子一样暴风哭泣,这让苏兰特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神所选择的肉身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单纯到无以复加,或许是为了便于操控?但瞬好像是个例外。可再怎么单纯,能这么毫无顾忌地宣泄,也是因为坐在一旁的人足够让他安心吧。苏兰特直视着前方墙壁上的投影,抬手把纸巾递了过去。


船终于停泊在港口,苏兰特收好地图,上面已经圈出了几个小点。朱利安本想去拜访伊奥的家人,可苏兰特觉得并没有必要。“去了该说什么呢,他们早就接受了伊奥已经去世的事实,告诉他们伊奥那时并没有被淹死,最后是战死的吗?不管过程是怎样的,结果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如果没有好消息,还是不要叨扰他们了。”

苏兰特和拜安的关系不错,平日也时常和伊奥打交道,对伊奥的情况也算清楚。伊奥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有一个大哥,两个姐姐,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自然是深得宠爱,不过和哥哥姐姐们的年龄差距过大导致玩不到一起去,但和家人的感情还不错。苏兰特曾问过伊奥会不会思念故土和家人,伊奥回答道,“我思念他们,他们不见得思念我。”他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失去他,父母也不至太过悲痛。

“他们相信命运,认为一切皆由天定,缅怀过去并无益处,凡事往前看。说起来似乎有些盲目乐观,可让自己轻松也无可厚非。”伊奥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我也相信命运,我的家人并不理解我心中那团无处安放的火焰,可我始终坚信与其终生碌碌,不如痛快地燃烧。”那时,苏兰特开始有点理解伊奥那天然的欢脱性格,但他也感觉到,伊奥并不只是个乐观感性的少年,他的胸襟远比他外表呈现出来的广阔。


第一站——瓦尔帕莱索,伊奥出生在圣菲利克斯岛圣,成长在这里。这座智利第三大城市是这个国家最大的贸易港,吸引了大批欧洲移民前来定居,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人文信仰都很多元化。走在斑斓多姿的街道上,仿佛有一瞬间回到了热烈的葡萄牙。道路两侧的墙壁上喷满了色泽浓郁的涂鸦,连长长的台阶都是用彩色碎瓷砖黏贴成的抽象画,广场的空地上有人在忘我的舞蹈。

他们在看风景,也有人把他们当做风景。一路走着,收到不少吹着口哨的回头探望,时不时还有人上前来搭讪,有穿着清凉的女郎,也有古铜肤色的壮汉,他们直接而坦荡,让人讨厌不起来。大概是南美人的热情使然,他们只是由衷的赞叹眼中所见的美好。面对盛情地邀约,朱利安总是一把搂过苏兰特,微笑着摆摆手,对方见状秒懂,立马知趣地离开,有个别还笑眯眯地对着他们比出了大拇指。

“看他们的反应,还挺有趣的。”朱利安松开手。苏兰特只觉得无聊,但也只能满眼冷漠的假笑着配合乐在其中的朱利安。不过总算是明白了伊奥对谁都自来熟的由来。


满眼大面积高饱和度的色块,让人不禁有些亢奋,太阳已渐西沉,声色却愈来愈烈。朱利安拉着苏兰特走进了一家logo看起来像是抽象三叉戟的酒吧。落座后,苏兰特随便点了一杯Terremoto,而朱利安拿着酒单还在慎重的斟酌。不一会儿,一杯漂着软棉菠萝冰淇淋的莓红色甜白葡萄酒特调的鸡尾酒端到苏兰特面前,“Terremoto是西班牙语‘地震’的意思,要小心哦。”调酒师见他们是外地人,特地用英语解释道。苏兰特点头致谢,正准备啜一口,吸管却被朱利安咬住。“味道,不错。”入口甜甜地,好入喉,之后舌尖回翻起微酸带着一点点苦。“我也来一杯这个。”朱利安把酒单递还给调酒师。


朱利安吸着鸡尾酒,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对面一桌的几对小情侣在玩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苏兰特则扫视着酒吧墙壁上挂着的图画和电影海报,他拿起酒杯,发现杯垫上印着一段话,“它灯火辉煌,市声喧腾;它有海浪的泡沫和娼妓的淫荡。瓦尔帕莱索,你是多么的荒唐,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连衣服都还没穿上,生活就已经给了你太多的惊喜。”落款是——聂鲁达。

这是苏兰特和朱利安都挺喜欢的诗人。苏兰特记得看过一篇文章里面写着:聂鲁达有三处故居,一处在他出生的港口城市帕拉尔,一处在圣地亚哥,一处就是黑岛。黑岛非岛,原是一片荒凉的海滩。1939年底聂鲁达从欧洲回到智利,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写作,于是从一个上校手里买下了这块约半公顷的地皮,连同一栋小石头房子。对面海中有个小岛呈黑色,聂鲁达就把他的领地称为“黑岛”,这一命名延续今。聂鲁达在一个泥瓦工的帮助下,边设计边施工,在海边建起一栋约三百平方米的两层小楼,周围种满了各种花草。这是他最喜欢的住处,在此度过晚年。他的书房很大,摆满各种稀有的海螺和贝壳,共计一万五千种,是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他的书桌特别。据说,他一直想找一张和大海相关的书桌。一天黄昏,潮水卷来一块沉船的木板,他高叫道:“这就是我的书桌!”书房中间有一水池。有一次记者问聂鲁达,除了智利,是否想到出生在别的国家。聂鲁达断然回答:“那我就拒绝出生。”他流亡多年,却一直是智利人民的宠儿。据说他当年在黑岛想吃什么鱼,只要用手旗给海上的渔船发个信号就行了。聂鲁达是个旱鸭子,却自幼有个水手梦,不,是船长梦,他的一本诗集就叫《船长之歌》,是写给他第三任妻子马蒂尔德的。这房子就有如一艘搁浅的船,聂鲁达就是那梦想中远航的船长。

说起来,不会游泳真的一点都不妨碍对大海和航行的热爱,伊奥也是如此。他真挚烂漫,对于信义固守到底,却又因敌人撼动而放下成见和立场直言劝诫。看上去是一个多么矛盾的个体啊,那么刚烈,又如此柔软,可那就是伊奥,他毫不遮掩他的纯粹,从不在意是否被理解,懂得人自然会懂。

苏兰特正沉浸在思忆中,桌面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那位大人的宿主已然扑躺在桌子上,他的侧脸埋在双臂间,眼睫紧阖,长发从肩膀散落。这才,第二杯,看来这个“地震”不是白叫的。苏兰特微微皱眉,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结账后,他蹲下来扛起朱利安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颈,非常熟练地托住他的胸背,另一只手穿过并拢的双腿,把朱利安抱了起来。虽然现在的朱利安是比他高了那么一点,但就身形和力量来说,他们可不是一个等量级的。苏兰特轻轻松松地抱着他走出了酒吧,看来,今晚得就近凑合一下了。


第二天朱利安醒来后,玛莎拉蒂已经停在了楼下。苏兰特已经预定好了Explora Patagonia酒店,他们动身前往百内国家公园,那是伊奥最喜欢的游乐地。先飞3个半小时去离国家公园最近的机场Punta Arenas,这是麦哲伦海峡边上的港口城市,整个大陆的最南端。他们顺路去了马格达莱纳企鹅岛,成千上万头麦哲伦企鹅环绕在身旁,听它们大声欢叫,看它们忙碌着叼干草回去装修自己的洞穴。然后坐越野车再走了5个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Explora名声响亮,俗称“探险界的安缦”,

地理位置极好,直接建在天然湖泊上,除了各种高端酒店提供的设施和活动,水疗的池子是直接对着湖面和雪山的那种,除了贵没别的缺点了,当然这对朱利安而言也并不算缺点。

坐在大大的向阳玻璃窗旁,吃着从巴西空运来棕榈芯和本地樱桃、番茄淋着橄榄油和奶油做成酱汁的沙拉,含一小口葡萄酒,清甜生脆又微微地涩,再切一小块巴塔哥尼亚烤羊排,外焦里嫩劲道鲜香。侧头只见平静的湖面和远处的山峦隐匿在大块白绵绵的云雾中。在房间里泡澡,看风景,躺着就能看到许多小动物在窗外跑来跑去。


休整放松了一晚,他们沿着地图上标注的“W线”出发,百内公园内有雪山、冰川、湖泊、瀑布、各种野生动物,没有十来天是不可能走完的,挑最重要的景色徒步而行也得四、五天。

道路的不远处,一整块巨大的花岗岩在冰川千万年来的作用下变成了铮铮嶙峋的样子。沿着湖畔朝着百内群峰前行,雪峰巍峨而瑰丽,有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又让人觉得无比震撼。来到裴欧埃湖畔,牛奶绿的湖泊与雪山相得益彰。顶着风来到大瀑布观景台,角峰下的Nordenskjold湖那薄荷奶绿色水就是从这里泄到裴欧埃湖的,从扑面而来大朵水花中俯视,景涩壮观而又纯净逸美。

往后地势平缓视线加开阔,雪峰庞大的山体越来越近,有种朝拜圣地的庄穆感。这里有山有水有曲径,沿路随处可见野生动物。当地最有名的瘦小羊驼外形很像骆驼,但没有驼峰,头小身细尾短,腿与颈都长,耳朵长而尖,和最常看到的那种毛多虚胖的羊驼,都是南美的特有物种。还有带着幼崽的美洲狮、罕见的马驼鹿,天空中时不时飞过一大片火烈鸟。叫不出名的飞鸟鸣啼着盘旋,散落在湖泊里的天鹅弯着颈项优雅的游弋。

公园里除了雄奇壮阔的雪山群还有壮丽的万年冰川。格雷冰川位于百内公园徒步“W线”的最西端,可以乘船靠近观看。上船点在地图上看是一个湖心小岛,但其实是有一条狭窄的小碎石浅滩相连着的。浅滩两边是Tiffany蓝的湖水,有巨大的蓝冰漂浮着,而不远处就是嶙峋连绵的格雷冰川。远看冰川并不大,但近距离看就连最前排的冰墙都有几层楼的高度,后方的冰川更是层层簇簇高起,蔚为壮观。这里冰盖面积仅次于南极和格陵兰岛,湖里的巨大块的浮冰只是真——冰山一角。

这个绵延于安第斯山脉的狭长国家,有太多的自然奇观,就像一卷轴长长的画卷徐徐摊开来。百内公园的每一寸土地湖泊和山峰都曾留下过伊奥的足记,这个热爱自然崇尚自由的少年天生就喜欢与动物亲近,他不遗余力地救助野生动物,用心倾听他们的细语,甚至能区别出每一只蝉的歌声。所以,他本该如此骄傲啊。


临走的前一晚,朱利安和苏兰特来到了伊奥最常出没的一片海滩。夜已深,被风揉碎的月光撒在幽暗的海面上,浮浮沉沉,合着海浪声,如同摄魂的催眠曲。

“要说在同伴里最羡慕的大概还是伊奥吧,他总是那么无忧无虑。”苏兰特放下手里的长笛,《蓝色多瑙河》一曲终了。他本想吹如同伊奥一般简单明快而又闪亮的《Canon In D》,但又想起《蓝色多瑙河》是他吹给伊奥听的第一首曲子,即便以后每次拿起笛子时脑海都会自动浮现出Tom追逐着Jerry的画面。

“或许,也不是吧。”这世上根本没有毫无烦恼的少年,朱利安坐下来,把手埋进沙子里,逆着风扬起。他的生活自然是无忧的,可也并非无虑,欲望如同深海,即便是他,有些人有些事也是握不住的沙。“并不是没有忧愁,大概只是很快就归零。”潮起就会潮落,就像命运起伏的波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必沮丧,下落也只是攀爬的必经过程。


“妈妈,那两个大哥哥可真好看,就好像……好像天使一样。”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对母女,此刻正凝视着同一片海域。

长发的女子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妈妈以前啊,可是遇见过比天使还帅气的人。”“是吗?那是怎么样的?”小女孩好奇地问道。“其实,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人类,那是一个冷清的深夜,几乎看不到星星,我就在这里……”


那时的她已经无人可靠无路可退,她一步步走过沙滩,向着大海的边缘走去。她裸露着的脚踝被泛着白沫的冰冷海浪吞没,脏兮兮的连衣裙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她托着隆起的肚子,抬头看了看天空,下定了决心。

当海水没过她的小腿,一个披着薄纱交握着双手祈祷的长发少女突然凭空出现在前方的海面,她闭着眼睛,有歌声从她唇间流淌而出。


“感谢生命,给我这么多。

给了我一对明眸,当我睁开眼睛,

看见世间的黑白分明。

让我看见繁星点缀的天空,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心爱的人。


感谢生命,给我这么多。

给我一双敏锐的耳朵,

让我可以记住白昼和黑夜、蟋蟀和金丝雀,

敲击、汽笛、犬吠和暴风雨

还有爱人的温柔呼唤……”


那声音并不像是少女的歌喉,清亮中带着一丝男孩子特有的青涩磁性。这首熟悉的民谣此刻听来,像是一层柔软的丝绒将她包裹住,她停下来,终于,哭了出来。

少女身后,一个身披金橙色相间铠甲的少年从海中升腾而起。她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月光从他蝙蝠状展开的翅膀上滚落,他粉色的长发随风袅袅。

“快回去吧。”他没有转身。

“就要下雨了,你,尽量往高处去吧,越高越好。”少年说完,就消失了。


“哇哦!穿着有金色翅膀铠甲的仙男吗!”小女孩兴奋地叫了出来。“那后来呢?”

“后来啊,就一直下雨。雨停了,你就出生了。”

“那,妈妈有再见过他吗?”

女子摇了摇头,“我想,他大概还在海里。”

“可他有翅膀呢,说不定,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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